殿外,清奇山石已笼上淡淡的月辉,习习微风送来芬芳的花香,两人刚出门,瑞特突然冒了出来。苏珊要给他行礼,他已经拉上沈涵秋跑开了。
“对哦,你就是那什么凯伽王子的儿子吧?”沈涵秋后知后觉的说。
“嗯。老大,我母妃要去见你。不过,她不想让别人知道。”瑞特搔着头皮,也不知道该如何对沈涵秋解释。
“你是怕瞒不过宫中卫士的耳目吗?”沈涵秋会错了意,拎起瑞特,鬼魅般在树影和殿宇间暗影里飞纵,宫中卫士别说没看见,就算是看见的,也只是觉得是一道淡影在眼前飘过,至于这淡影是人影,还是鸟影,或者别的什么,没人分得清。
在瑞特的指引下,沈涵秋带着他潜入了凯伽王子正妃的卧室,刚落足在房梁上,发现下面的异常状况,瑞特捂住沈涵秋的嘴巴,示意她跟自己一起潜伏在房梁上。
算是巧,也算是不巧。本该在宴会上出现的凯伽王子,却在这里跟他的王妃谈话。
一头淡金色的长发束在脑后,华丽的礼服穿在身上,因着轩昂挺拔的身材,更添高贵的气派。用最苛刻的眼光评判,凯伽王子也能称得上是美男子。如果硬要吹毛求疵的话,也就是沈涵秋会说他的眼睛是宝石的蓝色,有点像猫眼睛。
在人前永远温文尔雅的凯伽王子,在他的正妃面前,却是冷硬如石:“伊芙琳,我是通知你,而非要征得你的同意。”
背对着沈涵秋的伊芙琳,淡漠而缓慢的说:“类似的话,你已经重复了很多次了。今晚,祟尚节简的凯伽王子举办了宫廷宴会,身为主人,你再不到场,就太失礼了。其实,你根本不必特意来这一趟,告诉我别在宴会上露面。基本上,我对于跟你一起在公共场合露面,毫无兴趣。”
“伊芙琳,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或许你在新婚之夜,就想杀我。但只要那一夜,你没有冲动的用你的佩剑抹了我的脖子,那么,这一生一世,你都不可能正大光明的杀了我。”伊芙琳无视凯伽王子的怒气,转过身来,袅娜走向一旁的贵妃榻,慵懒的靠在上面,闭目假寐。
“伊芙琳,你们索伦特家族不会永远像一棵根深叶茂的大树,在背后支撑着你。这棵树老朽了,很快就会被推dao。”
“噢,我知道,你很想推dao这棵树,不仅是索伦特这棵,还有汉森、伯特、波尔莫那三棵,都是你的眼中钉。这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问题的关键是,你的力量太过薄弱,穷你这一生,都无法将这四棵大树推dao。”伊芙琳半睁着眼,略带嘲弄的说道。
凯伽王子脸色青红不定,僵立片刻,又高昂起头,隐藏起眼中的敌意,露出温柔的笑容,极其温和的说:“伊芙琳,你总是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总是分不清楚。所以,接下来将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你得因养病迁居到避暑山庄。”
“没用的,凯伽,你休想用软禁我的法子,让我远离王宫,让那个女人找机会坐上我的位子。虽然这个位子,我一点儿也不敢兴趣。但是我一样会霸占这个位子,并且绝对不允许给她任何更高的名份。你想让她的儿子取代我的儿子,成为王位继承人,是白日做梦。”
“既然你把话挑明了,我也直说吧。王位,我是一定不会传给瑞特的。假如你配合,我还会让你保有王后的位置。”
“假如我不配合呢?凯伽,你要杀了我,还是杀了你儿子瑞特呢?”
“那真是我的儿子吗?瑞特,哼!”凯伽王子俊美的脸顿时铁青一片,显得十分狰狞。
靠在贵妃榻上的伊芙琳坐起来,直视着凯伽王子说:“伊芙琳只有不愿意说的,但只要说出来的,肯定是真话。虽然我也惋惜瑞特为什么会是你的儿子。”
“他是谁!”凯伽王子一把掐住伊芙琳的颈子,发出受伤的野兽的吼声。
“说出来,让你杀了他么?不,他跟瑞特都是我要保护的人,我不会说的。”
“你去死吧!”
凯伽王子拔出剑来,瑞特眼一红,正要往下跳,沈涵秋一把抓住他,点中了他的昏睡穴。凭她前世的战斗经验,她能看出凯伽王子拔剑的动作意在威慑,他并无意真取伊芙琳的性命,或者说他出于某些顾忌还不敢杀伊芙琳。
“我倒是希望你能杀了我。那么凯伽王子的真面目就会暴露在公众面前。四大家族会连忾成枝,推dao你另立君主。可惜啊,凯伽王子,你终究在权欲中丧失了做为男人的血性啊!”颈子被掐着的伊芙琳困难的说道。她真的一点儿也不怕激得凯伽王子发狂,或者说她就是想激得他发狂。
“你不会得逞的。伊芙琳。我会在铲除四大家族的势力之后,再杀死你跟那个奸夫。”
“要说奸夫,那也只能冠在你的头上。新婚之夜,我可是亲口告诉你,我的身心都归属于另一个男人,我视他为夫。我求过你放我离开。我愿意终生隐姓埋名。是你强暴了我!”伊芙琳无比憎恨的怒视着凯伽王子,语气极尽轻蔑。
凯伽王子握剑柄的手又紧了几分,手指血色尽失。似乎用尽全身的气力,他才让自己平复下来,又一次恢复常态,温和无比的说:“我很高兴,我们对今晚你不出席宴会的事情达成一致意见。你休息吧,我得出去招待客人了。”
“走好,不送。”伊芙琳也冷静下来,还相当优雅的冲凯伽王子欠身施礼。
等着凯伽王子离去,沈涵秋拎着瑞特跳下来,伊芙琳初时吃了一惊,想叫人时又捂住嘴,动作敏捷的起身去关上门,然后接过瑞特,问:“瑞特怎么了?”
“他只是睡过去了。你怎么不问我是谁?”沈涵秋好奇问道。对于伊芙琳的镇定,她相当的佩服。
“你肯定是沈涵秋,我没有说错吧。”伊芙琳先时面对凯伽王子时镇定自若,这时对上沈涵秋了然的目光,却难免脸红:“刚才的对话,你都听到了,是不是?”
“想杀我灭口么?”
“如果,你没有教过我曾经懦弱的儿子国家是他的玩具这种有趣的论调,我想,我应该会杀你灭口。”伊芙琳低声笑道。她很美,像谪落凡间的花精灵,美得超凡脱俗。她很香,不是贵夫人们擦的脂粉及香水的香味,是那种清纯的花香。她的笑容,是那样明媚,像春日的融融阳光,让人觉得温暖无比。
“那么,我得说,幸亏我说了那句话了。”沈涵秋调皮的吐着舌头。伊芙琳让她觉得非常亲切,非常愿意与之亲近。或许由于伊芙琳是瑞特的母亲的缘故,又或者是缘于对伊芙琳对爱情忠贞不渝的敬佩吧!她想。
“涵秋,一直都想找机会感谢你,又怕做得太明显,反而会让凯伽猜忌你,所以,一直到今天,听瑞特说你也是受邀客人,所以就让他把你请来。”
“我什么都没做,干嘛谢我?”
“你给了瑞特信心。如果不是你开解,他会越来越自卑,越来越懦弱。那么,他继承王位的可能性,就会越小。”
“其实做帝王,未必是好事。”沈涵秋不以为然的说。
“可是不做帝王,瑞特如何能保得住性命?”伊芙琳反问。
幽幽的叹了口气,沈涵秋说:“瑞特得庆幸有个时刻都会他打算的母亲。我真是羡慕他。”沈涵秋对伊芙琳有种难以言说的亲切感,也许还不仅仅因为她是瑞特的母亲。
谜题总是扑朔迷离,谜底总是很简单。
裕隆王朝的迪亚大帝在战争打响后不久即身染重病,缠mian病榻数年后,在去年末病逝,凯伽王子封锁了这个消息,秘密的将大帝的尸体冷藏保存起来。伊芙琳认为,有这个前提条件,凯伽王子举行宴会具有深意。
“战争没有结束,他怕影响战局,封锁他老爸的死讯,也很正常。这跟他举办宴会好像没关系吧?”
“他在裕隆王朝的威望早就超过先帝,这场战争他才是实际上的指挥者。他隐瞒先帝的死讯,最大的原因,是没找到不立我为王后的办法,因为那样会让瑞特王位继承人身份更为牢固。今晚宴会的主题,必定与之有关。”
“噢,这太复杂了。我都听不懂。反正,不管他想干什么,我都给他搞破坏好了。”沈涵秋非常仗义的大包大揽。
“那会连累你的。我只是想要拜托你,若是瑞特不能继承王位,希望你能帮他逃离裕隆王朝。”伊芙琳哀怜的望着榻上昏睡不醒的儿子,泪光莹然。
“你跟凯伽那混球吵架的时候,他好像并不敢真的跟你翻脸。说明他还是怕你的。就算瑞特不能继承王位,你娘家的家族应该也能保得住他的命吧?”
“真到那时候,最先放弃瑞特的绝对是我的娘家人。”伊芙琳苦笑道。
不想看伊芙琳愁苦的模样,沈涵秋草草答应了一声,便逃似的飞身出去。
苏珊正望眼欲穿的时候,沈涵秋悄没声息的落足在她身边,还好此时正是凯伽王子的演讲告一段落,赴宴的宾客正用热烈的掌声和华丽的词藻赞美凯伽王子的时候,苏珊的失声惊叫,淹没在那如潮有掌声与赞词里了。
伊芙琳愁苦的脸总在眼前打晃,沈涵秋勉强笑笑,并没说话。
有些人天生就没法低调,沈涵秋不想惹事的时候,事偏找上身来。
女人堆里,笑靥如花的梅丽莎看过来,脸色顿时冷若冰霜,令得她面前的宾客们自觉得朝两旁退开。拖曳着玫红长裙,云鬓高堆,宛若一只骄傲孔雀的她慢步走来,在沈涵秋面前站定,傲慢十足的质问:“谁允许你来的?”
苏珊惶恐施礼,正待回话时,沈涵秋冷冷的答道:“这问题你该去问你老爸,看他是不是失心疯了,才会要请我来做客。”
连同凯伽王子在内,在场宾主双方数百道目光都投过来。兰顿和奥托两人焦灼无比,而原本与他们交谈的凯德,却吊儿郎当的扬手招呼:“嗨,涵秋!”
沈涵秋怒道:“娘娘腔的小白脸,别来惹我,姑奶奶现在很不爽!”
“涵秋,这位是三王子,不可失礼!”苏珊急得满头大汗,眼泪也在眼眶里直打转儿。
凯德不管别人如何看他,挤过来举着一摞紫晶卡笑道:“涵秋,叔叔可是拿胖鱼头给你的出场费,都是大面额的噢,你不要,我可就帮你收下了。”
“拿来!”不客气的抢过紫晶卡,沈涵秋终于露出一抹笑意:“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吧,你有什么事求姑奶奶。”
凯德哇哇怪叫:“丫头,我跟你爸可是兄弟,你在叔叔面前称姑奶奶,自己觉得合适吗?”
“我的好心情不会维持很长时间哦。”沈涵秋一脸财迷相的翻来覆去的数着紫晶币。
“是这样,咱们风华学院和乾元帝国的玄元学院,即将在玄风学院进行一场有特殊意义的比赛。希望你能参赛。”
“特殊意义?”咀嚼了一下,再望一眼看上去高深莫测的凯伽王子,沈涵秋笑容一敛,非常干脆的说:“不去!”
“有奖金的,非常丰厚哦!”一身华丽的银白色礼服的鲁修斯也挤过来插话。
“你觉得沈涵秋很贪财吗?”沈涵秋理直气壮的反诘,让鲁修斯差点就脱口说:你是很贪财啊!
“谁也不会有那么荒谬的想法。我以玄风大帝的名义发誓!”凯德一本正经的举手发誓,只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一本正经的时候,往往是最没有正经的时候。他的一些狐朋狗友,很多都偷偷笑起来。
兰顿和奥托怎么也想不到事情又变成这样,自觉位卑言轻,也不敢上前插话,只原地站着,暗自祈求老天爷别让沈涵秋惹出什么大祸来。
“那么,要什么条件你才参加比赛?”凯伽王子出人意料的问道。
在场的宾客已经相当吃惊了,不妨沈涵秋非常干脆的答道:“什么条件我都不会参加。”
“咚”的一声,受惊太过的苏珊直接坐在了地上。
沈涵秋挽起苏珊,正待要走,鲁修斯劝道:“涵秋,这不是可以任性的事情。”
苏珊哆嗦着也道:“涵秋,别怪婶婶多嘴,你任性不得啊!”
“婶婶,回家吧。”沈涵秋就认定一个理儿:凡是凯伽王子想要做的事,她都要破坏。也不作解释,她拉着婶婶拔开挡路的凯德。
“你只需要出赛一场,要是能赢,你将是我的王后。”凯伽王子的宏亮而威严的声音,缓缓在通火通明的殿堂内回荡。
殿堂内忽然鸦雀无声,连宫廷乐师们也忘了奏乐,在殿堂中央翩然起舞的宫女们也呆立在场中。
四大家族的一帮老狐狸,初时的错愕之后,都装聋作哑的不予置啄,索伦特家族的年轻后辈,有几个血气方刚的有不平之意,欲给王妃伊芙琳打抱不平,也都因家主无声的警告,只得作罢。
目光扫视过全场,将大家精彩万分的表情收在眼中,沈涵秋轻忽的一笑,清澈的眸子里满是讥讽的笑意:“好一招驱虎逐狼,高明。”
“涵秋,别乱讲话。”苏珊摇着沈涵秋的胳膊,颤声央求。
兰顿和奥托也赶紧挤过来,他们还未开口,沈涵秋便对兰顿说:“大伯,会让涵秋为家族利益牺牲,做跟她自身的利益相抵触的事情吗?”
内心经过激烈的天人交战之后,兰顿重重的点头:“不会。”
“那么,您是涵秋永远的大伯。”沈涵秋开心的笑了。那笑容很短暂,下一刻,她高高的仰起头,傲然道:“沈涵秋只会嫁给飞鹰。”
全场一片哗然,苏珊和奥托两人偎靠在一起,有末日降临的感觉,兰顿还算镇定,但也是脸色苍白。
鲁修斯斥道:“涵秋,这不是开玩笑的事情!”
“你很清楚,我不是在开玩笑。”打了这么久的交道,沈涵秋心中对鲁修斯的芥蒂早已消了,也能体会得到他此刻是真心替自己在担心,所以又解释:“不会有永远的敌人。战争结束后,就不会存在敌我之分。我嫁给飞鹰,也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战争还未结束。涵秋,你再任性,会连你爸和你伯父他们都害死的!”
“两国的学院在玄风学院举行的比赛,不就是要为这场战争打上结束的句号吗?”沈涵秋这话是看着凯伽王子说的。她在心里叹道:还是瑞特的母亲了解凯伽王子,知道在这时候他举办宫廷宴会就是要解决王后之位的问题,看来他是铁了心要剥夺瑞特的王位继承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