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头狮子家族的男人们以极大的热情投入到修炼之中时,沈涵秋轻轻的走开,独自来到瓷窑,烧制茶具。
不是桃花开的季节,没有花汁,也没有花香,却有桃木与桃叶的清香。以清水调好粘土,沈涵秋盘膝坐在下,修炼起来。浸润着灵魂的花木精神,在筋脉血肉间游走,让她的身体形成漩涡,林中游离的花木精神,朝她涌来。
狭长的桃叶的变得朦胧起来,叶子表面发出微弱的白光。这白光在阳光的照射下,很容易让人忽略过去,远远的看着,就像是淡淡的白色气雾,从叶子表面掠过,朝瓷窑涌来,涌入了沈涵秋的身体。
白色的气雾笼罩住沈涵秋的身体时,她开始制作泥胚。白色的气雾顺着她的手,被揉进了泥里。一口气做了九十九个茶壶,她才停止,然后开始进行下道工序。
娴熟的凝结出木灵魔杖,摩擦生火形成火浪,沈涵秋用意念操纵火浪锻烧泥胚。
睁开眼来,沈涵秋回头看着窑门外挤成一堆的亲人们,得意洋洋的说:“我厉害吧!”
“你真的是我的女儿吗?”乔克出人意料的吐了这么一句出来。
沈涵秋笑着站起来,指着地上烧制好的茶壶说:“一人一个,以后都用这茶壶泡茶喝,保管你们精神好。余下的,你们带回军团送人吧。老爸,您就不用拿这茶壶了,我给您烧了整套的茶具呢。”
“涵秋,我得说,以后我再也不玩泥巴了。”乔克很有些苦闷的望着女儿,叹道:“如果说,成为超越瓷界鬼杰的一代瓷界大师,我还能信心的话,超越桃林瓷妖,我就一点信心也没有了。我决定放弃玩泥巴了,专心习武。反正,对于习武,我一直都没有太高的期望。”
“哇!原来老爸有自知之明啊!”沈涵秋夸张的叫着。
才到不久的兰顿凑过来,刚说了句:“你爸的长处就是有自知之明,缺点就是太有自知之明了。”别庄大门方向就奔来一名护卫。听护卫说加勒斯正领着到访的四大家族的强者们朝别庄而来,他不由恼道:“那个爱出风头的老头,真是糊涂透顶!”
奥托常年在官场历练,沉着的说:“无妨,我们可以说是涵秋给大家炼制瓷器来着。爷爷就交给我。以后,我保证会让他配合你。你先想着怎么把今天的事情圆过去。”
压下火气,兰顿吩咐:“待会你把他盯紧了,千万别让他乱讲话。乔克,你跟涵秋现在赶紧把瓷窑的火升起来,最好能弄成瓷器刚刚出窑时的样子。还有,涵秋,你炼制瓷器的方式,也得保密。”
“这也需要保密?伯父,您干脆把我藏起来得了。”沈涵秋苦着脸叫道。
才把瓷窑弄得像是瓷器刚刚出窑时的样子,加勒斯就领着浩浩荡荡一帮人到了别庄。不仅有四大家族的强者,还有一些二流家族的强者,以及一些不归属于任何势力的强者。
面对这些人,兰顿装作对他们的来意毫不知情,请他们参观桃林景色。
来自二流家族的波斯纳心直口快的说:“我们不是来参观桃林的。”
“我们这别庄,只这桃林还算得一景,勉强可堪一看啊。”兰顿笑道。
波斯纳倚老卖老的说:“加勒斯,你把家主之位传给兰顿这个狂妄无知的小子,是非常不明智的。他会把你辛苦为霍希斯家族创下的大好局面给破坏。”
加勒斯好大喜功,觉得波斯纳的话受用,居然端着架子斥责当众兰顿:“你怎么能对波斯纳大师如此无礼!行了,不用辩解了,你让涵秋给大家演示一下她修炼的术法。”
别说兰顿火冒三丈,就连奥托也觉得加勒斯真是老昏聩了。“爷爷,请跟我出去一下,我有件事情需要向您请教。”奥托上前不由分说的扯着加勒斯出去了。
索伦特家族的强者彼德大师站出来,哈哈笑道:“兰顿家主,波斯纳大师表述得不太清楚,可能引起了某种误会。我在这里申明一下,我们是听加勒斯老家主说起,涵秋丫头在别庄演示与玄风大陆不一样的术法,作为术师,我们都渴望在术法的研习上,能够取得一些进展。才求老家主带我们来长长见识。”
暗自臭骂着那个愚蠢透顶的老头,兰顿彬彬有礼的说:“彼德大师客气了。涵秋那丫头成天胡闹,哪里会什么新术法。她来别庄,是为了烧制一些瓷器,给他父亲带回军团当礼物。”
“兰顿家主,我们对沈涵秋小姐烧制的瓷器,也相当好奇,是否能带我们前往一观?”跟波斯纳一样来自二流家族的强者尼博大师非常客气的问。
知道这群人来了,就没那么容易打发。虽说连夜拜访了四大家族的族长,达成了一些协议,但那主要是消除昨天的事件带来的影响。现在加勒斯露了口风,说出涵秋会新术法,王都的强者蜂涌而至,兰顿知道不可能三言两语就打发走他们。
瓷窑里,乔克正领着那帮军营汉子,在沈涵秋烧制好的瓷壶上,用釉彩描画图案。
乔克的绘画技能极为高超,在他的笔下,出现了一幅美不可言的雾中山景,在图案的下角,一位头载花环的长发女子的侧影在雾中隐现。她的脸隐在白飘带一般的雾里,纤素如玉的手抚着耳旁垂发。她红唇微张,似乎在向谁倾诉着什么。
“老爸,这幅画给我好不好?”
“跟爸爸这么客气?”乔克有些奇怪的看了女儿一眼。
“以前,老爸烧制的瓷器都是素胚。这是你第一次在瓷器素胚上上釉彩。老爸,虽然女儿我那时候小,还是能看出你那时候烧制的瓷器胚体表面都有凸起的图案,都是这个女人的侧影。她是你不能忘怀,又不能爱的女人,是不是?老爸,她是不是我娘,现在在哪里?”
“不是。”乔克的面色变得极为难看,身体也僵硬如石。
“好吧,老爸,你不说,肯定是有不能说的理由。我不勉强你。”沈涵秋笑着,双手凝结出木灵魔杖,摩擦生火,将父亲画好图的茶壶笼罩着,釉彩遇火,壶胚表面腾起七彩的光芒。兰顿领着众强者到瓷窑外的时候,她烧制的茶壶表面的七彩光芒,尚未消散。菲利普和梅勒夫双双抢到窑门口,有意无意的堵住窑门。
兰顿装模作样的吩咐:“让涵秋出来一下。”
“我们进去看就可以了。”波斯纳毫无强者的自觉,也不管主人是否愿意,侧着身子就要往瓷窑里挤去。
“瓷窑太小,不方便待客。”梅勒夫不客气的伸出胳膊挡住波斯纳。
“方不方便,我们自己知道。”波斯纳不知道是受了什么人的指使,还是脑子缺根筋,竟是当定了恶客。撞开梅勒夫,他强行挤进了瓷窑。
波斯纳大大咧咧的问:“刚才在窑外,我看到有七彩的光芒闪烁,是怎么回事?”
沈涵秋头也不回的说:“老头,趁姑奶奶心情还好,马上消失。”
“好个嚣张无礼的丫头!”波斯纳气得一跺脚,刚好踩到地上一个看不出形状的泥胚,把那个本来就看不出形状的泥胚给踩扁了。
沈涵秋扭头看了波斯纳一眼,再对肖恩说:“劳伦老头最近闲得快发霉了,你带着他去这老头家里收取赔偿金。”
“收多少?”肖恩笑问。
“按说,怎么也得收取个二十万紫晶币。看这老头又丑又呆,估计没什么家底,就意思一下,随便收个十万、八万紫晶币算了吧。”沈涵秋的话让自家叔伯兄长都听得直眨眼,而他老爸更是头低垂过胸,她还一幅我真的很善良的表情。
“太可恶了!兰顿家主,你这侄女儿敲诈勒索到我头上来了,是不是你们霍希斯家族认为势力大得足以吃得下我的家族了!”波斯纳暴跳如雷,不妨又踩坏了十来个泥胚。
“姐,这笨老头又踩坏了十来个泥胚。怎么办?”肖恩憋着笑问。
“照价赔偿。这批货是法莫大师订制的,他踩坏了,时限到了我们交不出订货,也是要给法莫大师赔偿的。”
劳伦大术师再厉害也只是孤家寡人,法莫大师背后却是整个伯特家族,所以沈涵秋抬出法莫大师后,他的气焰明显弱了,压低声音朝着兰顿说:“我也只是踩坏了几个泥胚,就算是需要赔偿,也用不着赔那么多吧?”
兰顿心中暗笑,脸上却淡然道:“需不需要赔偿,其实也就是法莫大师的一句话。不如我们听听伯特家族的彼德大师的意见。”
彼德大师对波斯纳,态度带着点居高临下的意味:“我叔祖向霍希斯家族订制了一批茶壶之事属实。你弄坏了泥胚,理当赔偿。”
波斯纳一窒,过一会儿咬牙道:“行,我照价赔偿。”
彼德大师看着地上的茶壶,甚是满意的说:“这批茶壶,我今天就带回去吧。呵呵,兰顿家主,这也省得你们送货。”
兰顿正要点头答是,沈涵秋说:“哦,除了被踩坏的几个泥胚,这些烧制好的,都是我给老爸带回军团送人的。”
波斯纳一听那个气呀!
连霍希斯家族的男人们都同情上了波斯纳,同时都替沈涵秋觉得难为情。
沈涵秋兀自说道:“这窑内的任何东西都是有价的。如果你们钱多烧得发慌,就算是拿这些烧制好的瓷器砸着听响声玩儿,我也是非常欢迎的。”
沈涵秋边说,窑门处的众强者就边往后退,等她一席话说完,大家都退了出去,那波斯纳退得最远。
兰顿暗中冲沈涵秋竖了一下大拇指,让菲利普和梅勒夫帮着拿了些素胚的瓷壶,出了瓷窑,笑着分赠给到访的各位强者。
众强者离开后,霍希斯家族的男人们看怪物一样,看了沈涵秋半天,然后哄然大笑起来。
菲利普和梅勒夫一边一个勾着沈涵秋的肩膀,双双举大拇指赞道:“高,实在是高!”
沈涵秋皱了皱鼻子笑道:“我以为,你们会说,你太黑了!”
“原来你知道自己黑啊!真是的,把泥巴卖到这么高的价位,你是玄风大陆第一人。不,应该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肖恩嘲笑道。
瓷窑里又响起来一阵宏亮的笑声。
冲肖恩晃了晃自己的拳头,沈涵秋自己也忍不住大笑起来。
乔克回军营了,沈涵秋未及品味与父亲离别的悲伤,就接到参加宫廷宴会的请柬,兰顿把她带到了奥托堂叔住的院子,交给苏珊婶婶帮着梳妆打扮,。
接受兰顿的拜托,苏珊尚信心十足的说:“只有懒女人,没有丑女人。放心吧,大哥,我一定会让涵秋漂漂亮亮的去参加宫廷宴会。”
沈涵秋恰好站在一面落地水银镜前,扭了扭胖得走形的身材,无声的张嘴干笑了数下。她的脸红润而圆,眼睛清澈却不大,鼻子周围长了许多雀斑,就算是再宽松的标准,她也不能算漂亮,用最温和的评论语言也只能说她长相平平。
苏珊办事挺有效率,在沈涵秋沐浴的那么一会儿功夫,已经让裁缝师为她赶制了一件银蓝滚银色蕾丝花边的长裙。
对新衣服,沈涵秋倒是满心喜欢,只是婶婶要求她必须在裙内穿上束胸内衣时,尝试着穿了一下之后,她坚决的表示:“这玩意儿简直不是人穿的!我宁可不穿新裙子,也不穿这玩意儿!”
费了若干口舌之后,苏珊放弃了说服沈涵秋的念头,只得让裁缝师把裙腰放大。但是接下来,沈涵秋不同意在脸上擦脂抹粉,不同意穿后跟垫高的鞋子,不肯把油亮的乌发盘起来,不肯戴她精挑细选出来的珠宝首饰,简直让她快晕倒了。
“天呐!你不是准备就这样素面朝天,身上没有一样珠宝首饰,就去参加宫廷宴会吧!”
“有何不可!”沈涵秋带着某种恶趣味般,快活的冲苏珊笑着。在苏珊揉额头的时候,一阵风的跑了出去。
一直候在门外的兰顿,看到沈涵秋的样子,也没露出特别吃惊的样子,反而是奥托不安的问:“大哥,你不会是准备让涵秋就这样去参加宫廷宴会的吧?”
“涵秋刚才说‘有何不可’,你应该也听到了吧?”兰顿略带无奈意味的冲堂弟笑笑,挽起侄女儿的手,朝外行去。奥托和苏珊也随后而去。四人上了同一辆豪华马车,一起来到王宫。
气势恢宏的宫殿外,王宫守卫的甲胄整齐而华贵,军刀闪闪。别人看了都是油然起敬,独沈涵秋不忿:“这是请人来赴宴,还是让人上刑场啊!”
苏珊的纤手又抚上额头,兰顿低斥道:“休得胡言。”
奥托尽可能委婉的劝道:“涵秋,类似这种话,都属于大不敬之语。被人听去,会惹来些不必要的麻烦。”
“哦,好吧,类似的话,我都不说就是了。我保证,至少在今晚我不说。”沈涵秋举起左手,在大伯父脸前晃个不停。
“你这丫头。”兰顿本来也没真的生涵秋的气,见她来逗自己又忍不住笑了。
进了宫,在赴宴的如云美女之间,沈涵秋就是天鹅群里最丑的也是唯一的一只丑小鸭。别人在悠扬乐声里翩然起舞,独她躲在角落里对着水果点心发起猛攻。
兰顿和奥托走开,进入了男人们的圈子。苏珊得丈夫的叮嘱,要照看沈涵秋,不得不陪着沈涵秋干坐着。
一群周身珠光宝气的夫人,走过来,走在中间的那位与苏珊年纪相若的贵夫人娇声笑道:“唷,这不是我们苏珊妹妹吗?我看着这位姑娘是跟你一起进来的,好像还是你们霍希斯家族新任家主兰顿伯爵的女伴,我们都挺好奇她是谁?”
这女人最爱干哪壶不开提哪壶的事,苏珊暗自诅咒着贝蒂嘴长脓疮,面上仍保持着合宜的微笑:“她是我丈夫的侄女儿,叫涵秋。她是一个非常天真可爱的小姑娘。”
“的确是相当的天真可爱。”贝蒂夫人同女伴们眨眨眼,露出彼此心知肚明的暧mei笑容。
苏珊让贝蒂夫人们的暧mei笑容惹毛了,脸涨得通红。深吸一口气,露出一抹矜持的笑容,她伸手搂住正旁若无人大吃特吃的沈涵秋,轻柔的说:“宫里的点心味道还可以吧?告诉婶婶,你最喜欢吃哪种?婶婶以后给你做。”
“呵呵,婶婶,您不用特意表现出支持的姿态,我不在乎这些女人说什么。”为了苏珊表现出支持的姿态,沈涵秋在内心里认可了她,笑容里也少了以往的轻忽与疏远。
“婶婶可没那么浅薄,以为咱们的涵秋会在乎别人的看法。不过,来了王宫,光吃这些水果糕点,就把肚子塞满了,待会酒宴开始,有美味佳肴,你食难下咽可就亏大了。”总是丢人丢定了,苏珊索性豁出去,说出了一番以前做梦都不敢说的话。
在贝蒂夫人那群女人惊讶而鄙夷的目光中,苏珊泰然自若的用手帕为沈涵秋擦去了嘴边的糖渍与水果汁,然后挽起她,优雅的对贝蒂夫人等人说声:“抱歉,借过。”然后,从她们不自觉让出的通道里,缓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