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兄!”眼见兄长驾崩,赵光义双膝跪地放声大恸。
次日,晋王赵光义继承大统。新君即位,朝中大臣皆有封赏,连降国之君李煜,也由违命候进位陇西郡公,只是实际待遇却更差,赵光义看不惯他,连善待降臣的样子都懒得做。朝中重臣商议,敬先皇庙号太祖,谥号英武圣文神德皇帝,改元太平兴国。
大宋朝廷忙着操办太祖丧事与新君登基之事,一直担心宋国皇帝兴兵攻打的太原君臣也松了一口气,如何处置滞留在汉境长达三个月之久的陈德所部,摆上了北汉君臣的议事日程。
大汉天广运三年,丞相郭无为、大内都点检宦官卫德贵、宣徽使范超受大汉国主相召入宫议事。
晋阳宫城乃是数十代君王营建而成,十分高大雄伟,周长达四千五百二十步,高四丈八尺,城墙以米浆泥土夯筑而成,兵刃斫刺难入,宫城城墙上每隔百步有木质箭楼上安置着威力巨大的床弩,每个箭楼上都高挑着连成数串的灯笼,将宫城城墙内外照得恍如白昼,箭楼之间不断的有禁军士卒来回巡视,戒备极其严密。
上代汉皇乃是被刺客所杀,现在晋阳宫禁分外森严,众汉皇亲信大臣在城门口也得让禁军士卒检视一番,方能移步入内。
汉皇刘继元身形不高,显得颇为敦实,嘴唇和下巴上留着浓密的棕色胡须,眼眶深陷,目光犀利如鹰隼一般,一见众位大臣在殿中落座,便开声道:“领侍卫亲军都虞侯,建雄军节度使刘继业又来上书,为投效的陈德说项。诸卿可有计议?”
原来吐浑军指挥使卫倜自从出使南方受伤归来后,伤势一直没有好转,反而日渐严重,虽然强撑着等到陈德等人率军来投,但没有多久便与世长辞。因为北汉上下都担忧宋庭扫灭南唐后兵锋北转,害怕如果明目张胆的收留南唐大将会激怒宋庭,但如果将陈德等人交给宋庭又寒了将士之心,失了锐气,君臣上下计议不决,便让陈德和他的四千士卒暂时停留边境,照着四千人头按月接济粮食衣物等补给。
哪想大臣们各怀心思,这一耽搁便是三个月之久,卫倜已然不在,更无人为陈德等人出头,唯有建雄军节度使刘继业不断上书,请求朝廷妥善安置陈德等人,不管是北拒胡人,西防党项还是东抗大宋,北汉军力捉襟见肘,太需要这只精兵了。
“国主万万不可收留此等叛降之臣,激怒宋室来伐啊!”丞相郭无为大声谏言,他向来主张对宋议和,岂能同意此等触怒天朝的行动。
大内都点检宦官卫德贵本来对陈德所部如何安排持着无可无不可的态度,但他与郭无为明争暗斗多年,郭无为反对什么,卫德贵必定支持,反之亦然。因此阴测测道:“眼下国家正是用人之际,郭相要陷陛下于不义,令天下英雄对大汉寒心么?”
郭无为被他抢白,勃然作色,正待发怒,向来游走于郭无为与卫德贵之间,从不表明态度的侍卫亲军都虞候范超却拱手道:“陈德原是故卫倜将军麾下吐浑军都虞侯,吐浑军均是桀骜不驯的亡命之徒,卫将军故去后,失了压制,已经赶走了好几任朝廷任命指挥使。眼下朝廷无力讨伐,陈德所部千里行军,汰弱留强,皆是精悍之卒,不如命他接任吐浑军指挥使,若是他压服不了吐浑军那帮悍卒,是他没本事,就算他能收服吐浑军,也总好过让那帮亡命之徒自己推举军指挥使。”
“糊涂,陈德勇过潘曹,所率士卒皆是精悍猛士,再让他收服吐浑,将来谁能制之?”丞相郭无为双目圆睁,大声反对。
卫德贵难得被范超支持一回,哪能不投桃报李,嗤笑一声道:“丞相此言谬矣,吐浑军虽然强悍,不过三千骑兵,那陈德所率部属也不过四千,总共才得七千兵马,能做得什么大乱,再说了,岚州地方贫瘠,北接契丹,西接府州折氏和夏州党项拓跋氏,乃四战之地,啃沙土,打苦仗,只怕哪个月粮饷不济都会激起兵变,他拿什么叛乱?”
刘继元闻言微微点头,他不甘心投降赵宋,陈德这样的悍将劲卒,他是从心底里想收为己用的,只不过一直怕触怒大宋而犹豫而已。眼下宋人国殇,新君即位不动刀兵,倒是个吃下这股实力的好时机。当即摆手制止了还待说话的丞相郭无为,传旨命陈德前来太原晋见,他要亲自任命他为吐浑军指挥使,顺便见一见这个据说连曹彬侄儿都敢杀掉的莽夫。
注1:《宋史》卷一百一十三记载,北宋仁宗天圣(1023--1031)之后,一级大宴在集英殿举行,二级宴会在紫宸殿举行,三级小宴在垂拱殿举行。和其它割据政权不同,有资格争正朔的南唐其实是宋国的心腹大患,另一个有资格争正朔的政权是北汉,所以款待李煜在集英殿应该是合适的。
注2:季札让国
吴王诸樊一直到过世之前,都还念念不忘弟弟季札。他留下遗训,让后人将王位依次传给几位弟弟,这样最终就能传到幼弟季札的手里,以满先王寿梦生前的遗愿。继位的吴王夷昧临终前,要把王位传给季札,但被季札再一次拒绝了。为了表明自己坚定的决心,他再度归隐而去。孔子曾经说过:「泰伯其可谓至德也已矣,三以天下让,民无得而称焉。」司马迁赞美季札是一位「见微而知清浊」的仁德之人。
笔者以为季札是一位真正的君子,流传下来许多有关他人品的小故事大家有兴趣可以查查看。赵匡胤不欲伤兄弟之义,皆夜宴的机会,以前代吴越贤人季札让国来点醒赵光义不要觊觎皇位,结果反而激起光义不满,利用其在开封和宫中的势力杀兄夺位,斧声烛影遂成千古疑案。
注3:《湘山野录》中记斧声烛影
是夕果晴,星斗明灿,上心方喜。俄而阴霾四起,天气陡变,雪雹骤降,移仗下阁。急传宫钥开端门,召开封王(即太祖赵光义)。延入大寝,酌酒对饮。宦官、宫妾悉屏之,但遥见烛影下,太宗时或避席,有不可胜之状。饮讫,禁漏三鼓,殿雪已数寸,帝引拄斧截雪,顾太宗曰:“好做,好做!”遂解带就寝,鼻息如雷霆。是夕,太宗留宿禁内,将五鼓,周庐者寂无所闻,帝已崩矣。太宗受遗诏于柩前即位。逮晓登明堂,宣遗诏罢,声恸,引近臣环玉衣以瞻圣体,玉色温莹如出汤沐。
注4:前书中称刘继业为杨业、杨继业的说法,乃是常人对杨业的称呼,杨业本来已是名将,虽然朝廷赐他国姓,但底下的军卒还是按照老叫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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