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阳咽了口唾沫。

喉结轻轻一滑动，像个调皮的弹珠，木英笑起来，一抬眼，猛见前面一扇大铁门，铁门边站着两个端枪战士，目光如电正从帽沿下紧紧射过来。她一惊，忙缩回手，惊慌挣扎，想下地。

正阳轻快笑起来，箍住她腿就是不放她下来。

木英挣了几下，未果，只得趴回去，把脸朝他脖颈深深埋下，太羞人了。

“我媳妇，她特意来看我的。”正阳大声说道，声音骄傲，从心底子里透出来的满足和幸福。

两个战士肃然而立，朝木英叭的一声，敬了个礼。

军嫂！让人尊敬！

木英偷偷看着他们，原以为他们会笑话他。两个战士举手额边，方正端肃，标标准准给她敬了这个礼，她的心咚的一大跳，整个酸软成了一滩水。

他们是最可爱的人，正阳也是他们的一员，她好自豪！

正阳点头，大步走过他们拉开的铁门。木英微转头朝后看去，其中一个战士还在对她善意地笑。她一双手搂紧正阳脖子，把腿盘盘紧，咧开嘴无声笑起来。

解放胶鞋踩在雪地上，一踩一个深坑，走出两三百米后，雪层渐渐薄了，到了后来，只看到黄色岩石，温度升高，暖融融热气扑来。

木英表示要下地，正阳见到了地儿，爽快把她放了下来，牵住她手，轻笑道，“这里暖和吧！”

木英愉快点头。

两人拉着手飞快往前奔去，借着微弱光线，一个大圆池子腾着热气出现在两人面前。

木英张嘴惊讶，这一大池的热水！这就是温泉！她笑着眉眼弯弯，朝正阳比划，比家里的木桶子大多了，都能游泳了。

正阳刮刮她鼻子，帮她解下围巾，笑道，“这是战士们挖出来的，原本是个小溪。”

木英弯腰，伸手去摸泉水。水温烫手，她一笑缩回手。

“摸着烫，等下泡了就不觉得烫了。”

木英蹲着，抬头仰望高高的正阳，忽儿觉得有些羞，就要在这野地外跟他坦诚相见了吗！

“曾祺哥。”

在小食堂外，王晓思找到了正要去吃饭的陆曾祺。

“晓思。”陆曾祺惊喜，快步过来，双目含笑，“你也来吃饭，一起吧。”他看一眼她手上，却意外没看见饭盆，他抬眉。

“曾祺哥，你能陪我一会吗？”

王晓思微低着脑袋，不看他，神情幽幽，视线对准食堂外砖地缝中探出来的一株小草，奄奄耷耷，只剩了一根草叶，半垂着脑袋，茕茕孑立，形单影只。

陆曾祺回头看一眼灯光明亮、人影走动的小食堂，把饭盒收了起来，“行，我陪你。”

王晓思苦涩一笑，转身往外走。

一直注意着她的陆曾祺皱起眉头，一步赶上她，小心翼翼试探问道，“晓思，你不高兴吗？”

王晓思埋着头走，并不回答。

知她心情不好，陆曾祺也不出声了。他微有些明白，刚才接了两人过来，一人正是耿正阳媳妇，晓思对耿正阳动了心思，见到她肯定很痛苦，还没长大的芽苗被大风刮断了。他一时喜一时悲，喜得是耿正阳算不上对手了，悲得是，他同晓思青梅竹马，他对她情深，她却不爱她。他又有些痛恨自已，她悲苦，他见了竟然高兴，难道没了耿正阳，她就会死心塌地爱上他，他有些不确定了。

出了大院，沿着红色围墙往外走去。

陆曾祺拉住她，“晓思，去哪？”

“曾祺哥，我不舒服，我想去泡泡温泉。”

王晓思望向他，一双眼睛在夜色中水光莹莹。

泡温泉！陆曾祺举起左胳膊，看了看夜光手表，现在刚六点钟，离战士们去泡泉还有一个小时，那边没人，倒是可以。只是晓思不是一直嫌那边是臭男人泡过的，不干净吗，她宁愿在家洗热水澡，一次也没去过啊。他皱眉，“真要去泡？”

嗯，她低低应着，又把头低了下来。

他心头一软，伸手摸摸她脑袋，笑道，“好，那曾祺哥陪你去，帮你看着，泡上一会，人舒服了，咱就回去。”

陆曾祺跟守门战士打了声招呼，带着王晓思往温泉边走去。

见两人走远了。一士兵把门关上，搓了搓脸，“今天温泉水肯定特香，等下了岗，我们也泡去。”

另一个士兵眼珠子转了两下，咧开嘴笑。

“两对人，可不要碰上咯！”前一士兵轻笑。

“碰上了有啥子关系撒？”后一士兵憋不住，终问出声。

“你笨啊，这时候泡温泉，没那心思谁信啊！”前一士兵轻笑一声，站上原位，端起枪，表情整肃不说话了。

后一士兵眨了两下眼睛，笑声从牙齿缝中喷出来，他觉得不妥，忙使劲抿住唇。

铁门边又安静了，如同站着两个钢铁雕塑，两双眼睛在黑暗中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