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明轩独自一人坐在医院的紫藤花下,在袖子里揣着手,仰望星空。
满天的星星啊,那么亮,那么清净,他已经好些年没有观察过着深邃无边的夜空了!
因为寂静,因为渴望倾诉和倾听,似乎每一颗星都在他的世界里通了灵一般,眨着眼睛跟他聊起天来。
“人活一辈子,不易啊!”程明轩重重地叹了口气,向那满天的星斗说,“你们说说,要是余兰芷真要是一口气上不来,我该怎么办?我又能怎么办?”
他突然伸手指着夜空,“对,你们说的一点儿都不假,就得趁着她存着这口气,为她做点啥吧!可就我这把老骨头,要力气没力气,要本事没本事,还能为她做点啥呢?”
“哦,你说啥?她最牵挂的人是我,是你说的吧?瞧瞧你这眼睛,亮亮的,眨巴眨巴的,就跟你多聪明似的,”程明轩冲着北极星嘿嘿地傻乐,最后一拍大腿,“错了,这回你真错了,余兰芷最牵挂的人是她大孙子程思哲!别以为我不说我就不知道。”
“哈,能不想吗?自打小哲生下来,跟个鞋底一般大的时候就从贵州抱回来,老太太屎不把尿一把地把他拉扯六七岁,那个疼法儿,和英浩、英楠小时候可比不得,人不都这样儿吗,隔辈儿疼啊!可光想有什么办法,人家张琳不让见呐!”
“怨谁?你说怨谁?!怨老太太她自个儿呗!想当初,人家张琳啥都不图,半分钱的彩礼钱都没捞着,在那么个穷乡僻壤的地方嫁给了程英浩,成了咱程家大院的长房长孙,那也是个好孩子啊!可到末后,人家为啥这么恨我们,还不是当初办回城的时候,余兰芷她憋着劲儿地非把英楠拉到跟前儿,秃子头上明摆着的理儿,儿子,闺女,谁亲谁近啊!你干啥放着一家三口不让回,人家还不认为你这当婆婆的外道着儿媳妇么!”
“余兰芷就是大傻瓜!实心眼儿的大傻瓜!”也就是这样的傻瓜,才让他无悔地想要荣宠她一辈子,他真怕,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
“你让我干啥,跟人家张琳解释解释?!哎哟,都哪辈子的事儿,这时候解释还顶个屁用啊!就算是解释通了,就算张琳这会儿不恨了,不怨了,她能带着大孙子回来过日子?!英浩都死了二十多年了,人家现在是马瑞安的老婆,回来干啥,给老太婆送终,切,天底下就没有过这样的事儿!……”
程明轩自言自语地自嘲着,突然就不说了。
他低下头去,用手擦了擦眼睛,心里想,豁出去那些面子,理子,又能怎么样呢?这世界上的事儿一旦要是错过了,就再怎么费劲都找补不回来了!
特别是余兰芷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他不能让她一辈子倚门倚闾地守望着儿孙,更不能让她带着遗憾离开这个世界啊,六十多年的夫妻情分,多少都是因为他的缘故,她已经错失了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