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不由自主地涌了出来。当院儿里只剩下了余兰芷和余仕礼兄妹两人了,面对面傻站着,却谁也没有抬头看谁。
“兰芷,这些年还好吗?”
余仕礼突然问,问出口了才感到一阵心虚,她过得好不好不用问也能相见,一个三十岁的弃妇,带着一老一小在这乱世中讨生活,能活下来就不错了。他这个做哥哥的却从没想过接济她。
余兰芷淡然地一笑,并没有要回答他这无聊的一问,只瞥了他一眼,“说吧,他……是不是不行了……”
这个“他”,毫无疑问,自然是指他们的父亲!
她不喜欢拐弯抹角,自己早就不是豪门阔太太了,混到这副田地,除了她老子余老八有事儿了才能想起她找到她这儿来,她大娘,大哥三哥恨不能跟她老死不相往来呢。
余仕礼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嗯,大夫说也就是这两天的事儿,家里都瞒着,可老爷子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其实自己什么都知道。昨个儿我去看他,他特别嘱咐我,要是真孝顺就让他临走之前看你一眼,看你的孩子一眼!”
余兰芷气咻咻地瞪着他,“他看我一眼就能把丈夫还给我了?!”
“兰芷,我知道当年程明轩的事儿是爹做的不对……”
余兰芷露出一个惨淡的笑,“爹?!他也配当这个爹,我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不是他一手造成的么!”她的眼睛里一下子噙满了眼泪,“是他逼走我的男人!让我的孩子没有爹!”
“余兰芷,话不能这么说!”余仕礼抽泣了一下,“不管怎么样,他都是你的亲爹,他生了你,养了你,就是进了棺材,你也不能改变你是余老八的闺女这个事实!这些年你也不回去看看……”
“哈哈!回去?回哪儿?谁不知道我余兰芷跟余家老爷早就一刀两断了……”她嘴上不承认,其实心里还是在乎,非常在乎,那个生养她的人那么狠心地在彼此之间画上了一道银河。
“余兰芷!你知道你这话多混呐!你不知道,爹这两年老得特别快,都是为了找你男人回来,爹带着人走南闯北去找,南洋都下过了,你还能让他怎么样!为了给你找程明轩,爹把家里的钱都花的亏空了,我娘天天跟他干仗,还有大哥,死活要分家!
现在爹分文不剩了,却让高晋存个混蛋玩意儿给扣了个恶霸的帽子,还去游街,他都这把岁数了,身上还有病,哪经受得住这个!爹有今天这下场,还不是因为头两年他一口回绝了你和高县长的亲事,人家故意给他穿小鞋儿!”
余兰芷震惊地看着余仕礼,从来没有人跟她说过这些!没来没有!
她只顾一味地怨恨他,武断地逼走了她的丈夫,一个人带着程明轩的遗腹子过苦日子,而她那个没心没肺的父亲,却在心安理得地生活在花天酒地里,还要跟她断绝父女关系!
原来,她父亲毁了她,她也毁了她父亲。
泪,不由自主地涌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