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余兰芷来说,当一顶十六人抬的大红花轿停当在大门口的时候,她简直吓傻了,赶紧把门插了逃进了自己房里!
别说是她了,就连曾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心里最有数最有主意的程钱氏也懵住了,她实在想不明白,老天到底是刮了哪阵风儿跑偏了,竟把县长家的大花轿送进了这个穷的连乌鸦都不搭窝的穷弄堂里,落在他们孤儿寡母的房门前。
这难得一见的“西洋景”,竟刺激着她这个“见天念叨着要死了的孤老婆子”本来卧床已久的旧身子骨儿一下子硬朗起来了。
程钱氏披着衣裳下了床,慢吞吞地走到余兰芷屋里,看了一眼床上的小英浩,打招呼式地先自个儿咳嗽了两声,走向正背对着她的孙媳妇儿余兰芷。
余兰芷连忙擦了擦眼角,转过头来,快步扶住程钱氏胳膊坐在床上,“奶,你咋起来了呢?想喝水还是饿了,也不招呼一声。”
程钱氏无力地向她摆了摆手,用有点沙哑的声音说“不渴也不饿,听听外边敲锣打鼓这动静儿,没听人嚷嚷吗?还有十六人抬的大花轿呢!咱们去看看。”
余兰芷从坐着高晋存的汽车回来,就琢磨着不对,还有高晋存瞅她的眼神儿,总觉得他对自己不怀好意,可是自己这会儿算个啥?又觉得自己多想了,可是今天一早这一闹,只怕还真不是自己胡思乱想呢。
她垂下了眼帘,“对不起,奶,我前几天没跟您商量,就一个人拦了县长高晋存的洋车,我就是想、想让县长差些人帮着咱们去找找明轩,可是我怎么也想不到,这个高晋存他那根儿筋搭错了,突然来了这么一出,你说,咱该怎么办啊?”
“他这是要娶你?”轿子都到了,也由不得她不信了。
“奶,我是不会嫁给他的!”
程钱氏用力地拍了拍床帮,终于声泪俱下地说,“作孽哟,真是作孽哟!明轩这孩子上辈子倒是做了什么孽啊!先是让那天煞的二小子赶出了家门,又被老岳父逼着休了妻,都到这步田地了,就连这县长老爷还来跟他抢女人,真是八辈子没见过的新鲜事儿全让他赶上喽……”
她看看余兰芷苍白无助的脸,叹了口气,“你不嫁?!你是没看外面的阵仗么?胳膊还能拧过大退?你不嫁恐怕他们可就要抢亲了。”
“我就是死也不会改嫁的!”余兰芷帮着老太太擦眼泪,竟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了,“奶,别哭了!再哭你眼睛就不好使了,你打我吧,骂我也行,都是我闯的祸!”
好一会儿,程钱氏突然一把捉住余兰芷的手,“孩子,事情已经到了这个份儿上,你也别赌气,你得好好想想,能不能往前走这一步……”
余兰芷连连摇头,“奶,你不要说了,我没有赌气,我从被抬进程家大院那天我就认了,这辈子我就一个男人,他叫程明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