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自然恨毒了我,但是为了森爵那番话,恐怕也会忍气吞声下去。
我微微垂下了眼睫,只觉得那个盛气凌人的女子,心底也一样有着难以言说的伤口。过了许久,我才轻轻叹了一口气。
“但是就算王妃会听从王爷的意见,奴婢总觉得,其他人恐怕……拜高踩低,咱们日后在王府之中,未必能够和王爷在的时候相比了。”芸儿还是有几分担心,只是很快又笑了起来,“是奴婢杞人忧天了,有小姐在,奴婢原是不该担心这些的。”
“谨言慎行,自然就无需担心这些。”我收回了目光,神色也平和了起来,“更何况就算是真的有什么变故,也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芸儿担心的事情,倒是始终没有发生。我和袁凝碧井水不犯河水,王府的下人们自然是渐渐瞧着王妃脸色做事,然而宋管家和苏嬷嬷暗中却对我上心,因此和森爵在府邸之时,仔细说起来,也并没有什么不同。
而书院的事情,也慢慢走上了正轨。我曾和忘书先生对答,究竟为何要建造书院。忘书先生素来和善,唯有在这一次的商谈之中,神情前所未有的凝重。
我知道这四人隐居商山,并非如姜子牙一般还在苦等明君。而魏国如今局势,也没有可能让这四人能够成为权力中心的决策者。而这所书院,不仅仅是我的心血,他们也汇聚了全部的精力和心血。
而书院,对我来说,便是国之重器。魏国虽然国力昌盛,但是天下仍旧四分五裂。犬戎和高句丽虎视眈眈,楚国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从前但求一身能够得安稳,自然无需顾虑这么多。但是走的路越远,便犹如攀爬险峻山林,虽然困难重重,然而回头再看,从前艰难险阻之路全都已经被甩在了身后,而眼前,是更为宽阔的天与地。
魏国因为沿袭胡风,虽然从某种方面上而言更加开明,但是却也弊端不少。我欲建书院,便是为日后天下,打下牢固根基。好比雕梁画栋亭台楼阁,却也需要基石和盘柱,而这所书院,便是我为天下所造的基本。
忘书先生对这番话显然十分满意,也算是解开了一个心结。书院之事,四位先生也开始愿意和我互相商量。国之重器这四个字,或许对这几位先生来说,的确是击中心扉。
书院的名字,定为飘羽。
就在一切都有条不紊展开的时候,从黎世传回来的消息,却在刹那间打破了所有的平静。
我还坐在书房之中翻阅书卷的时候,有人猛地一把推开了门。袁凝碧的头发都是散乱的,只用了一根玉簪子松松挽住,她素来爱用桃花妆,容貌清丽却不失贵气,此刻整个人眼角泛着桃色,然而嘴唇却变得煞白,全然不是当日那个华贵无匹的凝碧郡主。
我微微皱起了眉,此刻芸儿和原本伺候袁凝碧的乳母都冲了进来。袁家的乳母伸出手将凝碧扶住了,芸儿也连忙冲到了我身前,神色颇有几分戒备。
袁凝碧捂住心口咳嗽了几声,还没来得及说话,乳母就已经满是关怀地说道:“王妃您这是做什么?好端端的梳着头发呢,怎么忽然跑到这儿来了。这地方阴森森的,只怕不宜久留,咱们还是先回去吧。”
我心中暗暗觉得好笑,她明明看见我站在这儿,却也还是要口头上逞能。只是和对方计较也没有什么意思,权当作没有听见罢了。只是我看着袁凝碧狼狈的模样,却又慢慢上了心。
沈家也并非蓬门小户,世家贵女,一言一行,都是有规矩可遵循的。袁凝碧的裙袂上还悬着一块碧玉,那是用来压裙所用,行动处弱柳扶风,玉佩都不可有丝毫晃动。
然而此时此刻的袁凝碧,神色慌张,妆容都已经残缺,哪里还顾得上玉佩呢。我沉沉看了她一眼,袁凝碧呼吸粗重,片刻后才平复下来,然而开口第一句话,却是让身边的乳母退下去。
“我有几句话,想要单独和你说。”她重重喘了一口气,这才开口说道。
芸儿似乎还是有几分担心,然而我却微微皱起了眉,片刻后才说道:“芸儿,你先退下吧。”
芸儿也吓了一跳,但是看了我肃穆神色一眼,不得已也只好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