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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俊亭走到客厅里,大马金刀地坐下,吩咐道:“叫他们进来。@頂@点@小@说,”
廊下,李经历小声对叶小天道:“叶县丞,于寨主刚刚过世咱们就走,不合适吧?”
叶小天道:“李大人,我已经打听过了,他们丧葬、周祭、除灵,三太仪式的时间极长,咱们在这儿耗不起啊。”
李经历道:“那调停一事……咱们不管了?”
叶小天冷笑道:“如今连于寨主都遇刺了,还有调停的可能?知府大人的悬赏,我还是不要了了,可别有命赚,没命花。”
李经历想及此地的凶险,机灵灵打个冷战,不再说话了。
这时一名侍卫高声宣道:“请李经历、叶县丞进见!”
叶小天一见于俊亭,便慷慨激昂地大谈他奉张知府所命来此调停四部纠纷,是如何的呕心沥血,费尽心机,终于促使四部议婚,和平之期指日可待,不想凉月谷狼子野心,先在山路设伏,复又安排杀手,致使于土司死于非命。叶小天本人对此深表同情,对于家做出的反击决定深表理解,他要回转铜仁府向知府大人禀明此事,并请求知府大人支持。
于将军对叶小天如此深刻的认知、这般细致的分析,完全无视于家也有刺客出现在山头的态度,表示非常满意和强烈认同,两人在亲切友好的气氛中举行会谈,就水银山局势和他们共同关心的问题深入交换意见,并达成了广泛共识。
李经历在一旁只听得目瞪口呆,对面前这两位说瞎话大师,只能自愧不如。
于俊亭道:“于寨主一死,水银山局势将更加严重。我本该亲自赶回铜仁,将这里情形告知知府。奈何于寨主是我的亲眷,他既过世,我此时是不能离开的。你便回铜仁,把此间情形告知张铎吧。”
叶小天既然把李经历请来,当着他的面说出以上这番话,到了张知府面前就不可能再换一套说辞。于俊亭明白叶小天的意思,所以对他求去之举没有丝毫留难,两个人心照不宣,于俊亭很痛快地就答应了他的告辞。
于俊亭陪着他们二人出来。便去灵棚向新晋土司告辞。新晋土司就是叶小天刚到于家寨时曾经见到过的那个胖墩墩的少年,这少年看起来差不多有十岁了,实际上才只八岁,但他现在已经是提溪于家的土司老爷了。
小土司披麻戴孝,正在母亲和司仪的陪同指点下在灵棚里做孝子。石头吹奏了一段哀伤凄婉的芦笙,刚刚撤下休息,又换了几位乐师上来,掌坛师尘了道长正指示他们该奏什么曲子。
这种丧葬法事的乐曲不下数十种,跳神的舞步套路相应地也有数十种。在尘了道长的指挥调度下。芦笙乐曲陡然变得欢快起来,几个跳大神的击掌大呼起来:“弟姑弟、弟姑纳、告达崩、哥达着!”
王宁脸上画得花花绿绿的,也摇头摆尾地唱道:“堵达纳乍呀、堵达纳乍呀!”
他们喊的是:“弟兄们、朋友们、吹起来呀,跳起来呀!大家一起来吧!”然后灵堂里刚刚哭嚎了一阵的一大票人。涌到灵堂前,随着欢乐的曲调咿呀嗨地跳了起来。
叶小天见此一幕愕然不已,他实在不明白办丧事的时候为什么要在死者面前奏起这么欢快的乐曲、跳起如此欢快的舞步,如果面前停的不是一具棺材。而是生起一堆篝火,他都要以为这帮人在野营踏歌了。
不过这是人家的习俗。想必其中自有他们的道理和说法,叶小天也不好露出太怪异的表情。只管阴沉着一张脸,表现得极其肃穆,反正这么做总不会是错的。王宁看见叶小天,虽不觉得他能认出自己,还是下意识地转了过去,只丢给他一个背影。
小土司被人唤了过来,听到叶小天向他告辞,小土司并没什么反应,还是在母亲的提示下,才客气地挽留了他几句,随后便与于俊亭一起送他们离开寨子,一路行去,寨子里处处可见秣马厉兵的寨中壮丁,只待丧事办完,大战必然爆发。
出了于家寨,叶小天和李经历止步回身,对于俊亭和小土司道:“两位土司请留步吧,我等这就告辞。”
“慢着!”
于俊亭忽然唤住他们,对叶小天道:“叶县丞,于某还有几句话要跟你说,请这边来!”
叶小天心中有些奇怪,但还是依言与她走到一边。二人在一旁的寨墙下站定,于俊亭点漆似的双眸定在叶小天脸上,说道:“于某有一事不解,左思右想,始终不得要领,不知叶县丞肯为于某解惑乎?”
叶小天拱手道:“于将军客气了,叶某知无不言,却不知于将军为何事而惑?”
于俊亭轻轻鼙着眉儿,突然问道:“你为何要杀于福顺?”
“什么?”
叶小天脸色大变,猛然退了一下。于俊亭的目光从叶小天脸上缓缓地落下去,落在他下意识地攥紧的双拳上,轻轻一笑,低声道:“果然是你,你究竟是为了什么?”
叶小天这才知道之前于俊亭只是怀疑他,并不确定真的是他。或许是她耳目灵通,察觉了什么,又或者是她从于福顺死亡时的模样注意到了什么……,是了!于福顺弥留之际惊闻他才是授意刺客杀死自己的人,当时的眼神和表情……
叶小天暗恨,他当年在京城茶馆里听人说书时,常听见一个桥段,就是一个人陷入死地,对手却不忙着杀他,总要啰哩吧嗦说上一堆,说着说着一定会发生意外,煮熟的鸭子逃之夭夭。